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04级汉语言文学专业4班    孟娜

有人说,人生就像初雪过后的田野,你所选择的路,都将清晰地留下每一个脚印。 ——题记

如今工作有了着落,那颗紧张,漂浮不安的心儿也已平静了下来,只有匆忙的双脚依然在行进中……早已养成早起的习惯,舍友还在梦乡之中,我已悄悄地溜出了寝室,来到自习室,坐到喜欢的位子上,拿出日记本与笔,静静地回望曾经走过的每一步路,用笨拙的笔记录下这一段心路历程。

人间大爱

大一时,为了赎罪,我写了一篇题为《妈,您别爱得那么深》的散文,描述了高考之后对于身体垮掉的无奈及长期对母亲所谓的“吃亏是福”的不理解,还有对母亲深沉的爱的迟钝,深深地伤了母亲的心,之后才明白了许多……一时的冲动,我将稿子投到了学校“长风”文学社,被刊登了出来……

没想到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却很坦然,因为我对得起自己的内心感受,我终于向母亲认错了,同时我也将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孟娜,穷啊!

一直以来,对于家境的贫寒我都在回避,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很穷,但我也从来没有炫耀什么,只是安静地学习、生活。这不是虚荣,只是内心深处的自卑。我们一家人都很自卑,母亲老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如人,从不喜欢与村里比较有钱的人打交道。父亲的世界很单纯,吃饱穿暖娃们身体好不生病就行了,我理解他,曾经我以父亲为耻,我从没在同学跟前提起过他,不少同学都误以为我没有父亲,年幼的我甚至卑劣地认为没有父亲都比他好。天黑了,吃饱了,就上床睡觉了;天亮了,睡不着了,就起来了,开始干活。父亲很勤快,一双厚大的手像榆树皮一样,布满了裂痕。父亲不愿意出门打工,不愿意拿钱买东西,怕被人骗,只想呆在家里养些猪呀,牛呀,羊呀的。父亲身上从来不装一分钱,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母亲来操办的。母亲很贤惠,做事之前都要与父亲商量,其实根本就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父亲不懂得爱,我们从小就缺乏父爱,一直以来我都缺乏安全感,母亲也是。

一次无奈的选择(母亲是走投无路才嫁给父亲的),造就了一个家庭的“悲哀”。我们姐弟三人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弟弟们很早就放弃了学业,而我坚持了下来,只因我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我要给父母亲在村里人面前争口气,我不想看到父母亲老低人一头,我要让我们家人抬起头做人,同时我不想让自己过村里女娃们既定的生活模式——嫁人生小孩养小孩,却不知道育小孩的日子。我觉得很悲哀,虽然曾经的许多女同学早已过上了这样的生活,我无话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是不愿意自己这样过。

考上了大学,为父母亲挣足了面子,方圆百里的人们都在议论我有出息,我们家也一度成为焦点。我发现父亲母亲笑得很灿烂,从此父亲也将平日里的话题从养猪养羊啊的扯到了娃们上大学,他不懂,我曾经费力地给父亲解释过高考是怎么回事,但他始终理解不了,只是喜欢哼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我还要上学,就得交学费,上大学可不比中学了,父亲知道要花很多钱,突然之间二话没说,捆起铺盖卷跟村里人上工地去了,母亲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爸长大了,有出息了……”

父亲打工挣钱去了,家里的农活全扔给了母亲,母亲常年在窑场干活,那个时间紧张得都没法形容,母亲视其为生命,迟到了还要罚钱的。母亲经常不要命地干活,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失眠除外。母亲很瘦,我们一家人都很瘦,要说我还是最胖的,身高170厘米,体重53公斤。

每次坐定的时候,想到母亲,眼前总浮现出母亲在三伏天大太阳时钻进一人高的玉米地里拔草的情景,只有进去的人才知道馒头在蒸笼里是什么样的感受。从小到大母亲没让我受过苦,即使没钱,母亲给我的月生活费从高中的三十元一下子涨到了大学的一百五十元,我没饿过肚子,但也没吃饱过。我很没出息,不喜欢跟人说话,只知道埋头苦学,用读书来麻醉自己,每天把自己赶得忙忙碌碌的,我才觉得对得起父母亲,我甚至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的松懈。

出去带家教,来回挤公车折腾来折腾去的,我的病老犯,后来忍了,不带了,好好待在学校里休息。在学校里经过很长时间的申请,才给我了一份勤工助学的岗位,给办公室打扫卫生,每月一百元。早晨我带上早饭,赶到教学楼先给老师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再吃饭,接着去上课。我从不间断,坚持着,有一百元钱我就可以买水果吃了。

父亲母亲不懂得爱,却爱得很深沉……

朋友之爱

上了大学,我一直在变,从最初的不喜言谈到现在的谈天说地,连母亲都很诧异,亲戚们都接受不了我的变化,我解释说,以前的不说话是为了现在的有话说。感谢我的朋友们,让我的大学生活过得才不会很孤寂,虽然我喜欢独来独往,但人终究是属于某一群体的。人总是有自己的圈子,我很随和,但有时也颇为固执,性格有点怪异,有一铁杆朋友很照顾我,从穿衣休息一直关心到精神思想层面上,直到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地叫他了声“妈妈”,他才有所醒悟。呵呵……

朋友多了路好走,我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简简单单的,喜欢帮助别人,就是有点被动,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这点是母亲遗传给我的,母亲是村里人缘最好的,按村里人的说法就是一大好人。

朋友说我是一性情很真,太过简单的人。我承认曾经企图让自己变得复杂点,多长几个心眼,却发现很多东西是天生的,秉性难移了。我喜欢自由,不喜欢被约束,但也很守规则。

与人交往,我以诚心相待,虽然被骗过,被伤害过,我依旧不会改变,相信这个世间是美好的。

红尘有爱

红尘有爱,千古如一。

从小我就很排斥男生,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一个人过的,直到他的出现,再到消失,我才知道自己是因为孤独才恋爱的。我们只是所谓的“头脑爱情”,原本以为可以继续下去,却发现我还是支撑不住,我老觉得自己不能带给别人幸福,我太穷了,没有人会愿意跟我一起承担的。我太不自信了,觉得很累,放弃了,又很心痛……我始终处于矛盾之中,痛苦着……加之我的健康状况,我不抱希望了……

其实,从开始到最后都是贫穷的心理在作怪,在追求知识的同时又渴望爱情,由于贫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即便爆发出来了,也经不起残酷现实的考验,以自卑而告终。为了尊严放弃爱。任何时候我都会为家人与自己留下穷人的尊严,即使我要为此付出代价。

在婚姻问题上,母亲不干涉我,从小到大我的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的。母亲只是说要门当户对,怕家里的条件影响我的将来,其实母亲是怕别人瞧不起,双方家长不搭调。母亲的担忧是存在的,我理解她的难处。我不否认,一直以来我都很困惑,家庭出身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合适的了吗?

就这样矛盾着……

社会关爱

村里娃一般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想到上了大学,我依然可以幸福地吃着“百家饭”。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世间爱的温暖。

每次聚会时,晖华杨老师那句“想让大家吃好点”的话总让我一下子就暖到了心窝里。似乎除了母亲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对我说了。晖华的两位老人与一群女大学生徜徉在校园里,还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杨老师每次都给我们照很多相片,还洗出来,每人都能得到好多张,我没怎么照过相,只要老师把照片递到我手上,我总会赶着跑回家去拿给父母亲看。现在已经有厚厚的一沓了,听母亲说,父亲每晚睡觉之前总要把我带回的所有照片翻看一遍,看完之后笑着就睡着了,我听了很心酸,这也许就是我对父亲的安慰,父亲很容易就满足了。

晖华的两位老师说他们要用照片留下我们大学成长的历程,当把所有的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起来时,就会明显地发现前后的差距,稍微脱离了泥土气息,有点书生气质了。谢谢老师们的细心与爱心。

对自己的爱

我生病了,得了一种几乎治不好的病,病情发展的比较缓慢,一旦恶化就不是严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的。我经常得去医院,大夫建议我住院治疗,我不愿意,大夫开的激素药我也在挑着吃。去年寒假时,我没回家,留在学校里看医生,有一次我上网查了查病情发展到严重阶段的图片,那些病人的皮肤几乎全部溃烂,我吓哭了,哭了一上午,决定吃药,提心吊胆地吃了下去,我怕激素药的副作用会立刻表现出来,我忍着每顿饭只吃五分饱,我怕长胖,那种畸变的肥胖,我接受不了,我又拒绝服药。对我来说形象更为重要,哪怕少活很多年,我都不愿意看着自己变成想象中可怕的样子。母亲理解不了我,说我太自私了,于是发动所有的亲戚都来给我做思想工作,劝我尽早治疗,胖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春节期间,我像犯人一样地被审问着,舅舅批完了姨妈批,姨妈批完了姑姑批,姑姑还没批完姑父又插嘴了……我都快崩溃了,我委屈地表达了我不能站得太久,能不能坐着听训的意愿,母亲赶忙给我搬了个小板凳,我继续埋着头聆听教诲,长辈们真是不辞劳苦,诲人不倦,然而我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太累了,我承受不起,总之,我要誓死捍卫我的形象。我固执地咬着嘴唇,眼泪转不动了就掉了下来,母亲哭了,舅舅姑姑们住口了,唯有无奈地摇头与叹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哭得很凄惨……

我不是自私,我不是不想治病,我只是怕花钱,其实也不是,我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失望,主要还是因为我想好好活着,我向晖华杨老师借钱治病,杨老师不但借钱给我,还帮我找交大医学院的学生询问与我病情有关的情况。有人关心我才觉得自己重要。我被逼无奈去看医生,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医生“讨价还价”的,不要激素药,医生说其他的治疗方案对我已经无效了,唯有激素药还可以控制病情。我死活不要激素药,旁边的一位老奶奶火了,教训了我一顿,说我很没责任心,奶奶啊,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始终没有想通,直到现在依然拒绝吃药,坚持自己最初的决定。医生建议我卧床休息,不要太劳累,尽量少活动,这样能缓冲一下病症,我在努力试着做,但基本上做不到。没办法,只有忙碌起来我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我负责任吗?我爱自己吗?我不知道……

开始懂了

我喜欢安静地读书,静静地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情。找工作时身高与外在形象占了优势,加之学习成绩还不差,专业知识基础扎实,热爱教育事业,经过三轮面试,层层筛选,被单位选中了。

其实大学我过得很痛苦,内心很压抑,释放不开。我的性格现在比较开朗,稍微乐观了,许多事情也都想明白了。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被我糟蹋在思想矛盾之中了。内心深处我还是很悲观,骨子里头是自卑,但是很要强。总之,我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有着双重的自我。现在我不会再这样过了,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一个遗憾的人生。

从今后,我要用分钟来为自己的生命计时。我只想做好自己,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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